许氏能拿捏住魏大人这么多年,心机城府比女儿魏娇娥高出几番,她知道此时最重要的就是破财消灾。
若是魏弦欢一如既往窝囊,那许氏便不动声色克扣她的嫁妆,可是魏弦欢既然已经表现出强势一面,那许氏就不会选择与她硬碰硬。横的怕不要脸的,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。
卫寄欢所料想的没错,她三日后出嫁时的嫁妆,不仅有原主生母留下的那份,居然还加了几个不值钱的商铺田庄。
那叠房契地契纸张有些杂乱,像是被人匆忙藏起来时候揉成一团,之后再缓慢展开铺好,卫寄欢猜测乃是魏大人尽了最后一点为父的心意,她想了半晌,将这叠纸放在檀木盒中理好,又额外提笔写下“出嫁之日,父亲赠予”。
她习惯给自己的东西都留下一个标记,不然穿越那么多个世界,总有疏漏之处。
杏儿正在为她试戴后天出嫁的头冠,虽然只是个通房,可皇后娘娘下旨封的是侧妃,景略只有口谕没正式行王府印,负责操办此事的礼部便折中,将她一应用具还按皇后娘娘的意思办,进门时就按照景略的意思做。
先给正妃,那位已逝的德音长公主敬茶,再让魏弦欢给另外两位侧妃敬茶。
杏儿“咦”了一声:“小姐以前写簪花小楷,如今怎么字体变了?”
卫寄欢遇见这事太多,面不改色道:“近日临摹《灵飞经》,世人都说卫夫人簪花小楷柔美清丽,可灵飞经作为天下第一小楷,自有玄妙之处。对了,你去问问院子里的人,愿意跟着我走的便走,不愿意的留在家中也无不可。”
杏儿利落道:“早就按您的意思记了人数,元宝是要跟咱们走的,剩下的只有春波与秋水。”
主仆二人正说着话,元宝匆匆忙忙抱着一堆布匹进门,一进来便止不住兴奋神色:“小姐,我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好的布料呢,您真的要用这布给我们裁衣服?”
卫寄欢看着她红扑扑笑脸也忍不住笑出声,这一下如春水横波,让人心头微微荡漾,“傻丫头,自然是给你们裁衣用的。你们愿意跟我去王府,日后说不定要遇到什么险阻,我们主仆荣辱与共。主忧臣辱,主辱臣死,反过来也是一样,莫非你们让人羞辱瞧不起,我面上有光?”
元宝之前只是个粗使丫头,自从来了大小姐这里,不仅每月俸禄是大丫鬟的例,吃喝用度更是精细许多,如今她老家兄弟娶媳妇儿、家里花销都能从她这供应上,春波秋水也大抵如此。
熟悉了大小姐的性子,元宝话更多了,她比杏儿看起来年纪小,圆脸更显得憨厚,嘴又甜,那些婆子们也愿意跟她聊天。
元宝道:“我听说,摄政王的外宅里养了不少女人,她们争破了头也进不去内宅的门,不像咱们小姐,那是轿子光明正大抬进去、皇后亲自赐的婚。”
卫寄欢淡淡道:“轿子光明正大从侧边小门抬进去,皇后赐的侧妃贬为通房,这么说也没什么错,你们千万记住了,若是不能说仔细了,那就宁可当个哑巴。”
元宝挠挠头:“小姐,元宝明白。还有人告诉我,摄政王娶德音长公主的牌位作正妃,每日一副痴情模样根本就是弄虚作假,小姐,你想啊,普通男人还想三妻四妾呢,哪有王侯守着块木头过日子的。”
卫寄欢心头似乎是被一根针扎了,泛起一阵细微的酸痛。
元宝见她不说话,以为小姐也信了这传闻,顿时描述更为起劲,压低了声音绘声绘色道:“他娶长公主的牌位,日后无论哪个女人生了庶子,只管记在嫡母名下,那这孩子便也是皇家血脉——日后挟天子……”
“住口!”卫寄欢万万没想到民间对景略的传闻已经如此过火,谁都看出来他有不臣之心,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,皇帝怎能容下他。卫寄欢首先解决的并非景略,而是身边这些丫鬟的嘴,“你知道这句话,足以让我们主仆几个尸首异处吗?”
杏儿见元宝不敢说话,忙道:“元宝,祸从口出这四个字你莫非不记得了?小姐快别与她计较,这不是只有咱们三人她才敢说吗。”
卫寄欢道:“去了王府,免不了隔墙有耳,元宝,若你再如此便不要随我去王府了,我不想先为你念往生咒。”
元宝面色煞白,连声认错。
其实民间对于摄政王与德音长公主的感情,一直是半真半假的传闻居多,他们说那年摄政王做了大将军获胜回城,在接风宴上与德音长公主一见钟情,自此不能自拔。
也有人说是那年天街夸官,长公主站在御桥上回眸一笑,摄政王在人群中见到这一幕,立志此生定要娶她为妇。
他们都不知道,德音长公主与摄政王相识在山寨中,没有什么衣香鬓影、缠绵悱恻,只有漫山遍野的苦叶菜和毒蚊子,繁星为证,圆月为盟,似乎也不算太过寒酸。
后日,卫寄欢便要见到时隔多年没见的老朋友景略,还是以通房的身份嫁给他,在此之前她从未对自己的任务有过犹豫,此刻却破天荒感到一阵不确定。
景略……现在会是何种模样?
摄政王府,地下暗室。
宣德炉里青烟袅袅,异香扑鼻,楚先生羽扇轻摇,将烟雾扇向景略躺着的榻上。
景略眉头紧锁,“楚先生,为何没用?”
“燃异香可上通人世,下抵幽冥,方士招魂一说古籍也早有记载。王爷莫要心急,心有旁骛自然不得其法入门。”楚先生温和耐心,“长公主若是不愿入梦,是否另有隐情?”
他只是轻轻提点,景略立刻问道:“莫非她不愿我娶侧妃?”
楚先生只是轻笑却不置可否,他望向墙上景略亲自绘成的画像,其中女子一身劲装骑在枣红马上,五官不甚清晰,却能看出神采飞扬的意味。
一手将景略从山匪扶植成为镇国将军,上得沙场舞刀弄枪,下得朝堂勾心斗角,偏偏还容色倾城。这样的女人,怎么能不让景略难以忘怀。
楚先生叹息一声,看着逐渐睡去的景略,还有旁边依旧警醒的金子明,心道:这样的女人,若是不早早死了,景略才是大业难成。
新来的几位侧妃或许要为王府添点血腥味儿,不如就先从那位名字相似的魏小姐开始下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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