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淮将信看完,一时长眉微皱,不知道该如何应对,这个时候被认出来,再加山定西侯老夫人逝世,他必定会被关回老宅。
那样的话,他这些年的一切都白做了。
但又有什么办法摆脱呢?躲藏的话,那不是做贼心虚吗?更何况,他也不想这么做,那不如就光明正大等他来看,摆在眼前的,总归不那么可信,特别是对于靖安伯这么一个多疑的人。
祁淮喊来了厉元帅给他安排的副官,淡定地嘱咐下去:“你去寻寻这军中有没有姓蓝、兰、难、楼、龙的人,把他们的名字都整理上来给我。”
副官的效率很快,祁淮桌前那张纸上写满了人名,他一个个看下去,忽然指着一个人名拧了眉。
“这人名字后怎么有个括弧?”
副官抬头一看,低声道:“那是尖刀营蜚一系,由于兽蜚见之而天下大疫,所以又有难民系的外号,里面的人按排行分别被称作难一难二,您当初在尖刀营玄武一系单独训练,没和他们接触过,这一系,医毒双绝。”
那可真是太好了。
祁淮笑:“那就把难七调来乙区吧,就安排在第三十八师,让他住得离我近一点。”
副官有些迟疑:“可难七……是女孩啊。”
“……那也调过来,女扮男装总行吧。”
副官领命下去了。
远离西北的官道上,靖安伯从马车上下来,锤了锤自己坐得酸麻的腿。
“还有多远啊?”他望着天边的夕阳,太阳已经下山,只剩下一点金光还在天际。
“回禀伯爷,还有一千三百多里路。”
靖安伯“啧”一声:“可真远,要真是那小子,那可真能跑。”
一旁的下属这次不说话了,主子的事,他们下人不好妄议。
然而靖安伯开了个头后止不住了:“我都快记不清那小子长什么样了,只记得白白小小,一点都不像男孩子,那脸,嫩得能出水似的。”他眯眼仔细回想:“我记得夫人说过,那外室怀身子时补得不够,孩子听说有些先天不足,唔,这样的话,那人怎么可能是厉朝呢?”
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卷叶子烟,吸在口中点燃,又道:“大舅哥怕是想多了吧,他老是疑神疑鬼,猜测来猜测去,不愧是皇——的伴读,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”
周边的下属更低了头,气都不敢喘。
靖安伯将手上的烟抽完,随手扔在路边天地上,若有所思地摇摇头:“算了,是人是鬼,见见不就知道了吗?”
透过气后,他又进了马车,嘱咐下属赶紧将车赶到下一个驿站,抽了一身的烟,他必须要洗澡。
此时祁淮也在看着靖安伯的生平,年轻时和定西侯同为当今的伴读,不过因其不理世事的性格并未成为皇帝的心腹,反而挂了个闲职待在京城,后来娶了上一代定西侯的嫡幼女,两人共育有三子一女,其中的女儿被他们视若珍宝,如今年芳十二。
祁淮认真回忆了一下,发现确实没有和那个表妹有关的记忆,好像是因为身子弱不便吹风?
他也不甚清楚这个,但看着靖安伯为女儿做的那些事,他又觉得这确实是他的逆鳞,明明白白的所有人都知道的弱点。
“当初……靖安伯的妹妹是寿王侧妃对吧?”
寿王,当今皇帝的嫡兄,先皇最钟意的儿子,也是曾经的太子。
“是。”下属道。
祁淮又翻了翻卷宗:“那他真厉害,是个聪明人。”
没有说他聪明在哪,但明白的人都明白,不明白的人……那还是少知道点,命才长。
“你说,我要是放出话去倾慕靖安伯的女儿,他会有什么反应?”祁淮的脸一半隐在书页后,看起来颇有些瘆人。
什么反应?那当然是气炸了。
自靖安伯进入西北地界以来,一路的民众无不在谈论小战神的终身大事,西北的民众不知道军营里的外号,也不知道昔日“林少帅”的存在,他们只知道,既然是厉元帅的继承人,还杀了敌方大将远奇,那就是他们的少帅,他们的小战神。
听说这事是从军营里传出来的,这年头谁家还没有个在军营里的亲戚,再说就算没有,你也查不出来不是吗?
然而几乎是一夜之间,西北的民众都有了个当兵的亲戚,都在谈论着这样一件大事。
听说厉元帅打算给少帅娶个京中贵女为媳妇呢?
好像已经定下人选了,听元帅说,少帅的杀伐气太重,吃软不吃硬,要找个温温柔柔的姑娘。
我看那靖安伯家的姑娘就不错呢,家世好,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,就得这样的闺秀,那才配得上。
这样的话语听多了,靖安伯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,恨不得撩起袖子去揍厉恒西一顿。
然而大名鼎鼎的厉元帅,哪是他能打得过的?
可他可怜的女儿被这群乡野贱民放在嘴上议论,简直是对女儿的玷污,这是对他李家的侮辱!
不行,这笔账他一定得从厉家讨回来!
等祁淮收到靖安伯车队骤然加速的消息后,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。
“都准备好了吧。”
“准备好了。”
祁淮点头:“那许彪呢?喊他过来。”
半晌许彪过来了,祁淮淡淡道:“许彪,我听说你官话不行,今后你就在我帐外念这本书,就当是练官话。”
“这——”许彪不愿意。
“这是命令。”祁淮淡淡道:“不过你可以念得小声点,免得扰民,过段时间我会检验你的成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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